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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陛辞受敕,犊祭纛神

第114章 陛辞受敕,犊祭纛神

泰昌元年十一月十三日。

天气酷寒,小雪飘飘。

东暖阁內,朱由校依旧在批阅奏章的。

熟悉国事基本上有一个月多了,这一个月多他批阅的奏章,当真可以堆成一座大山了勤政可谓直逼朱元璋。

隨著他对国事的熟悉,各种事情基本上都处理过一遍了。

兵事、农事、吏事,刑事

太多了。

尤其是兵事,批阅了这么多奏章,朱由校更是深刻的感受到,他屁股下的皇位其实並不稳固。

如今的大明朝,黑云压城之势渐显,按照歷史发展,未来数载,大明王朝將陷入內忧外患的困局。

辽东建虏狼子野心,北疆蒙韃如豺狼环伺,西南土司暗藏祸心,山东白莲蠢蠢欲动四方叛乱如燎原之火,隨时都可能將大明江山焚毁,

无论是白山黑水间的金戈铁马,还是草原大漠上的剽悍铁骑,抑或是深山密林里的土酋兵戈,又或是齐鲁大地的邪教乱眾,只要朱由校未能及时察觉並採取有效措施,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便会在这接二连三的衝击下摇摇欲坠。

其间,天灾与人祸交织,旱涝灾害肆虐,江河泛滥成灾;军队因粮餉不足而譁变,土兵们为求生存揭竿而起;地方百姓不堪重负,民怨沸腾,小规模的民乱此起彼伏,这些乱象如蛀虫般侵蚀看大明的肌体。

世人皆言辽东建虏叛乱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不断消耗著大明的国力,却不知西南土司之乱才是更为致命的暗箭。

奢安之乱一旦爆发,犹如决堤之水,不可遏制。

这场叛乱不仅会让大明对西南地区的掌控力大幅削弱,使得土司势力如野草般疯长,

更会在经济上给大明沉重一击,让本就捉襟见肘的財政雪上加霜,成为压垮大明王朝的重要稻草。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朱由校正在头痛的时候,魏朝缓步前来,对著朱由校说道:“皇爷,英国公已经在皇极门外候著了。”

今日是英国公张维贤带著他那两万“精锐”京营兵士开拔前往开封的日子。

按照规制,京营开拔,有陛辞受救的规矩。

朱由校从御座之上缓缓站立起来,说道:“摆驾皇极门。”

乾清宫外帝琴驾起,隨行仪仗浩浩荡荡的朝著皇极门而去。

此刻。

皇极门外,英国公张维贤和几个京营的高级军官们,早早的便在此地等候了。

这几个高级军官里面,便有张之极、武定侯郭应麟、阳武侯薛濂、抚寧侯朱国弼这几个臥龙凤雏。

张之极满脸虚弱,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一般,腰杆微弯,双腿有些发软。

自从回归了组织之后,张之极和这些紈綺侯爷们又恢復了之前风雪月的日子。

每日通宵宴饮,顺带找些扬州瘦马、魁美姬开ipact。

便是他身子骨再好,一夜七次之后,该虚也得虚。

之前在乾清宫的时候,他每日都想念在风月场所纵横的日子,然而,回到以前的日子还没有半个月,他便又厌烦了这种日子。

呵!

女人?

有什么意思?

差点让小爷连路都走不动了。

张之极如此模样,武定侯郭应麟、阳武侯薛濂、抚寧侯朱国弼三人更惨。

三人相互扶著打著瞌睡,差点在皇极门外睡著了。

周围的文官见勛贵如此模样,不时冷哼,那眼神中的鄙夷之色,那更是不加掩饰。

张之极脸皮厚,直接无视了这些眼神。

另外三个人,根本就没精力搞这些,他们现在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而被架到火上烤的,便只有英国公张维贤了。

他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因此,当文官投来异样目光的时候,他只得是低下头去,

双手握拳。

心里已经是在想收拾自己儿子的第一百种方法了。

太阳东升,紫气东来。

而在这个时候,一声公鸭嗓传来:

隨著司礼监太监尖锐悠长的唱报声划破凛冽晨雾,皇极门內外骤然肃静。

先导的三十六名锦衣卫力士分执龙旗、日月旗、五岳旗,玄色织金缎面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枪顶端鎏金铜铃叮咚相击,恍若天闕仙乐。

十二对金瓜、骨朵、立瓜、臥瓜由大汉將军高擎而过,鎏金仪仗映著初升朝阳,在雪地上投下森冷光斑。

斧刃处新淬的寒芒与檐角残雪交相辉映,刺得勛贵们不自觉眯起眼。

朱由校的九龙曲柄黄罗伞盖自汉白玉御道缓缓移来,伞沿垂落的珍珠流苏隨步攀起伏而轻颤,恰似银河倾泻。

抬琴的二十四名太监著絳红云纹袍,步履精准如丈量,雪地上竟只留下一列深浅如一的脚印。

当皇帝鑾驾行至丹前,隨驾的六名捧宝太监同时高举传国玉璽、尚方剑等物,恭迎圣驾。

象牙板在文官手中微颤,武官甲胃下的皮革发出紧绷的咯哎声。

英国公猛然拽紧儿子衣袖,张之极一个激灵站直时,正对上御攀珠帘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一瞬间,张之极顿时清醒起来,狼狠端了身侧三人,一人一脚。

武定侯郭应麟、阳武侯薛濂、抚寧侯朱国弼睁开睡眼悍松的眼睛,刚要发飆,但发现地方不对劲,马上闭嘴,腰杆挺直。

他们虽然是紈,但也知道谁不能招惹,什么场合不能干什么事情。

“行礼!”

鸿臚寺官员引导。 旋即,皇极门外的文武百官皆是跪伏而下,同时山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眾卿平身。”

朱由校从龙上站起,朗声道。

“谢陛下隆恩。”

谢恩之后,眾人才缓缓起身。

而朱由校,已经是坐在皇极门上的龙椅御座上了。

魏朝站在御座之下,摊开盖有“敕命之宝“的练兵諭旨,缓缓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辽东未靖,西南多虞,京营乃天子亲军,当为天下兵甲之表率。

特命英国公张维贤总督两万京营將士,即日开赴开封,整饰行伍,严明纪律,勤加操练,务使弓马嫻熟,甲兵精利。

开封乃中原重镇,四通八达,尔等当以古之名將为范,效岳武穆之忠勇,习戚南塘之阵法。

凡士卒懈怠者,严惩不贷;將校瀆职者,即时参奏。

若练得强军,振作士气,使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朕不吝爵赏,尔等皆可加官进禄,

荫及子孙。

倘有玩忽职守、虚应故事者,定按《大明律》治罪,决不轻饶!

钦此。”

英国公张维贤跪伏在离御座不远的地方。

圣旨念完了之后,朱由校从御座上起身,缓步走到英国公张维贤身侧,而司礼监隨堂太监李永贞捧著红盘,隨行其后。

朱由校缓缓说道:“此行朕寄予厚望,特赐英国公符验与王命旗牌,若遇不臣者,可斩四品以下官,无须上奏请命。”

朱由校从红盘拿起符验(铜製调兵凭证)与王命旗牌,英国公双手接过,朗声道:“臣等自当办好差事,不负圣望!”

张之极、郭应麟等京营高级將领们亦是跪伏在地,高声道:“臣等自当办好差事,不负圣望!”

朱由校看著这几个歪瓜裂枣,面无表情。

“赐宴。”

皇帝缓缓开口,鸿臚寺的官员当即高唱道:“辞闕宴!”

大理寺官员设宴款待文武百官。

当然,辞闕宴也只是走个流程,实际上真没人敢在此地胡吃海塞。

万一陛下有个其他的事情,那他们的膀胱有爆炸的风险。

宴罢。

司礼监隨堂太监李永贞被任命为此行监军太监。

兵部选一名郎中,职责是稽核粮餉、奏报军情。

户部选一名主事隨行,职责则是管理军需钱粮。

这三人和太常寺等官员,皆隨张维贤出宫前往京营教场。

此刻的京营教场,雪覆丹,禁军列阵如铁壁。

眾人到场之后,祭旗仪式也开始了。

忽闻礼炮三响,司礼监隨堂太监李永贞高声宣道:“神临威,牲醴以饗!”

四名赤膊力士自西角门牵入通体纯黑的健硕牛续,牛额点硃砂,角缠玄帛,蹄缚红绸,正是兵部太僕寺精选的“乌云压雪”吉牲。

牛续似知大限將至,哀声裂寒雾,却被力士以铁环扣鼻,生生拽至龙蠢旗下。

那杆丈八高的玄底金蠢忽被朔风掀起,旗面怒展如黑龙翻身,蠢顶鎏金虎头吞口錚然作响。

英国公张维贤率眾將跪伏前,但见会子手反握三尺鬼头刀,刀背九环哗啦一振,雪光与刃芒交进的剎那,生首已轰然坠地,

热血喷溅蠢杆,竟沿旗面蟠龙纹路豌蜓而下,恍若真龙饮血。

隨堂太监以金盆接满牛血,英国公率先以拇指蘸血,在龙帛书上按下赤印。

礼乐骤起,太常寺赞礼郎拖长声调诵念《蠢神祝》:“旗指所向,锋鏑爭光;牲血既沃,勐士如钢:”

余音未绝,雪幕中忽传来牛续临终的闷哼,与勛贵们甲胃的轻颤声混作一团。

祭旗仪式完成。

大军缓缓开出京营校场,到了北京正阳门外。

锦衣卫列仪仗,五府六部堂官皆场。

张维贤对著眾人行了一礼,便登上践酒台,饮三杯御赐酒,当即朝著紫禁城的方向行三跪九即的大礼。

圣旨既宣,蠢神已祭,御酒也饮。

英国公张维贤率眾將翻身上马,號令大军开拔。

然而两万京营兵卒甫一动身,便现出乌合之眾的本相:

前排几个兵油子穿著亮的鎧甲装样子,结果没走两步,铁片子哗啦啦往下掉,露出的袄都烂出黑心了。

后排更绝,有戴草帽的、裹头巾的,腰上掛的酒葫芦比刀还沉,弓兵箭袋里的箭歪七扭八,活像插著几根烧火棍。

说好的行军纵队,走著走著就成了赶集现场。

张维贤捂脸长嘆一声,说道:

“我张维贤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毁在他们手上了!”

而在张维贤身后的,张之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真有英名一般”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张维贤狠辣的目光瞪得不敢说话。

“出了京城,收起你吊儿郎当的性子。”

张之极只好点头。

將那些紈綺侯爷们骗出来了,还打入他们內部,之后,便是他立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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