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书蕾目光闪动:“没什么,只是有点特殊情况。”
齐岳却不相信,他灵机一动:“怎么,是碰到鬼怪不能说吗?”
老头骂了声晦气,要说世界上最不相信怪力乱神的,就得是他们这些离怪力乱神最近的人。
真要有那些东西,他们不就得是第一个嗝屁的?
沉书蕾也斥责:“不要胡说八道。”
“那么……”秦川缓缓开口,“不是鬼怪,什么情况需要这么急着处理尸体?”
沉书蕾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已经说了是特殊情况,你一个普通人,问这么多干什么?”
场上气氛变化,齐岳默不作声摸到沉书蕾的身后,待会儿要是有什么状况,他也管不了太多。
秦川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沉书蕾疲惫地摇了摇头:“好了,已经没什么事了,就这样吧。”
秦川说:“还有事。”
“我都说了——”
秦川打断了她:“那件事我暂时可以不问,但是里面的人还要收敛。难道他们也是你的特殊情况?”
“……”
即使秦川言语带刺,沉书蕾也无话可说。
她张了张嘴,只是说,“恩,麻烦你了。”
进去之前,齐岳凑到秦川身边低声说着:“外边我看着,你放心就好。”
秦川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他抛开多馀杂念,从第一具尸体观察着尸体的形态,审视每一处创伤的形态、深度、组织缺损的程度,在脑海中构建完整的修复方案。
秦川确实缺少敛容的经验,但对于如何妆扮人脸修饰面容,他再熟悉不过。
他戴上手套,打开箱子。
里面不只有秦守良原本用的工具,也有秦川这几天为敛容购置来的材料。
秦川在心底默念缝皮术,一股诡秘森寒的力量向眼中涌动,他把尸体的皮肉血管看得分明。
他伸出手,稳定得象是铁铸。
首先需要处理的是颅骨的碎裂和凹陷。
选取合适的支撑材料,手法精准而稳定地进行填充和塑形,让变形的头骨部分尽可能恢复原状。
接着是面部软组织的修复。
秦川用细如发丝的缝合线将撕裂的皮肉对位缝合,一丝不苟地将破碎的皮瓣重新连接起来。
他目光平静淡漠,手指稳定,不止一个客人在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妆造的时候被秦川的样子吓到,投诉他象是在对待死人。
如今真的对待死人,秦川的样子确实和对待活人的时候没有区别。
秦川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冰冷的皮肤,他注视着破损严重的脸颊。
他熟练地调和肤蜡,一层层填补、塑形,再用特制的工具压出皮肤的纹理。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只有制冷器械始终低低嗡鸣。
汗水浸湿了秦川的鬓角,又在低温中迅速变得冰凉,可他的眼中只有皮肉。
尸体的面庞一点点变得生动,好象真的活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秦川终于直起身,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他看到尸体上飘出红光,导入怀中铜镜,掏出来一看,上面的血渍似乎浓了一分,除此之外再无变化。
目前来看,每次敛容结束,镜子上都会多出点红光,至于别的,暂时还研究不出来。
秦川收好铜镜,一一处理剩下的尸体。
等到他收好工具,用清洁剂洗涤双手,推门走出去的时候,齐岳一把迎了上来:“你怎么才出来,没出什么事吧?”
秦川摇了摇头。
老头进去一看,顿时惊得后退:“活了?”
沉书蕾斥责:“你胡说什么?”
可她也跟着投进视线,心里顿时一惊。
白布之下,躺着的人好象只是睡了一觉,面容平静安详。
秦川说:“我已经修复好了。”
外面天色已晚:“花了不少时间啊。”
沉书蕾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见过不少死人,也看过修补后的死者面容,可从没见过有谁能让死人变得跟活人一样。
好一会儿,她只能蹦出一句:“我会帮你申请补贴的。”
秦川说:“恩,留个联系方式吧,之后有什么事也方便你通知我。”
看着他们两个交换了联系方式,齐岳眨了眨眼,面色变得古怪。
驱车离开的时候,齐岳问秦川:“不管怎么看都牛逼得不行啊,你从小就学的这手艺?”
秦川摇头:“爷爷没教过我,我只是远远看过。”
齐岳咋舌:“那不是更夸张?光看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秦川说:“这只是最肤浅的程度。死人,我之前没碰过;但活人的脸,我经手过不知多少。修补皮相的事,活人死人都没有区别,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可内里的血管肉魄,骨骼内脏,我都没办法修复。只是弄了副好皮囊,家属看见,不至于太过悲伤。”
“这还不够?”齐岳说,“里面弄那么好有什么用?”
秦川说:“对死人负责。如果有天你死了,应该也是想完好地离开吧?敛容如初就是我要做的事,我要学的还有太多。”
齐岳搞不明白这追求,索性转移了话题:“我死那天再说吧,反正有你收尸,我放心。我还不急着去死,倒是你,我可没怎么见过你主动要别人联系方式。说说沉警官怎么个事吧?”
“原来你好的是这口?我一般是在片上看这种。”
秦川瞥了他一眼,齐岳吹了个口哨。
秦川说:“她是个警察,看上去还是个正义感不弱的警察。我在找那个女人,不能只靠我自己,如果能拉拢到沉书蕾,或许能说动她帮我找人。”
齐岳说:“我还当你铁树又开花了。这个我懂,混道上的都要先巴结条子,真闹出事谁背后没人谁吃亏。”
秦川还在思考“又”是什么意思,就听齐岳贱兮兮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不喜欢那娘们,感觉真要走得近了我第一个就被她抓进去。不过作为兄弟,我还是支持你拿下她的。”
秦川看着齐岳。
被盯得浑身发毛,齐岳总算把后半句话吐了出来:“这车可是我的宝贝,我宁愿不上床都不能不上车。全是我一点一点改出来的,她要让人办我的车,不如让人把我办了。你早点拿下她走个后门,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一边,沉书蕾已经把非法改装车辆的事忘在脑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韩局,你是什么意思?”
韩忠皱眉:“书蕾啊,你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
沉书蕾两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她咬牙切齿:“我没工夫跟你客套,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韩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说什么?”
“宋卡!”她说,“你怎么就让人把他烧了?”
韩忠恍然大悟似的:“哎呀,尸检都已经检完了,也没什么线索,何必让他留着再受罪。我就想着让他早点安息。”
沉书蕾怒道:“他只会死不暝目!”
韩忠这才板起了脸:“注意点分寸,怎么跟我说话的?死不暝目,你看看他还有目可瞑么?”
“所以才要查清楚!”
韩忠无奈:“最近奇奇怪怪的案件太多了,挖眼不算什么,有个人的心肝都被挖走吃了。你还年轻,你得多为自己想想,别总是一头往里撞。”
沉书蕾说:“我是警察,我只能一头往里撞。”
好话赖话都说尽了,韩忠图穷匕见:“别说了,你还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就好。你是警察,我就不是吗?我告诉你,你查不了。你以为最近的抓得有多严?”
“这些全是大案重案,查出来还好,可你查得出来吗?爆出去了谁来负责?”
“你负责不了!到时候媒体一拍舆论一传,谁挨板子?你吗?错了!是我!”
“反正已经烧了,你别再浪费时间。”
看着大腹便便的局长,沉书蕾一言不发。
只隐约记得,他好象最近忙着升职,已经把材料准备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