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小插曲,就像是往平静的江面里丟了一颗小石子。
涟散去后,一切又恢復了原样。
楚渊依旧是那个懒洋洋的皇帝。
白天,陪著几位美人打打麻將,钓钓鱼,听听小曲儿。
晚上,自然是享受齐人之福,在龙凤吟的加持下,勤劳耕耘,雨露均沾。
当然。
在享受生活之余,他也没忘了自己的终极目標。
飞升!
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標,他必须努力败坏国运!
於是,他想出了一个新点子。
“小德子。”
“奴才在。”
“传朕旨意,但凡南巡途中,有文人骚客能做出让朕满意的诗词歌赋,一律有赏!”
“赏什么?”
“当然是金银了!”
“喏!”
小德子领命而去。
很快,夏帝南巡,重金悬赏天下美文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江南。
一时间,江南文坛,彻底炸了!
“听说了吗?陛下龙舟所过之处,只要能献上佳作,便赏金银千两!”
“何止是金银啊!还有百匹绸缎!百斤雪盐啊!”
“天哪!这得值多少银子?足够我等小户人家,三代吃穿不愁了!”
“走走走!快去码头!晚了连位置都没了!”
於是,大夏江南,出现了一道千古奇观。
楚渊的皇家船队,无论行驶到哪里,岸边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人士子。
他们一个个翘首以盼,手持纸笔,文思泉涌。
有讚美陛下圣明神武的。
有歌颂大夏国富民强的。
还有描绘江南风光无限好的。
甚至,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写一些风雪月的艷词,来迎合陛下“好色”的名声。
楚渊来者不拒。
只要他听著顺耳,觉得还行,大手一挥。
“赏!”
“这个不错,赏!”
“嗯,这个虽然写得一般,但勇气可嘉,也赏!”
於是乎,一船又一船的绸缎和雪盐,就像不要钱一样,被流水般地送上了岸。
那些得到赏赐的文人,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就跪在地上,对著皇船的方向,砰砰磕头。
“陛下圣明!乃我等文人之千古知音啊!”
“得陛下赏识,此生无憾矣!”
而那些没得到赏赐的,也不气馁,反而更加发奋,著劲要写出更好的文章来。
一时间,整个大夏的文风,空前繁荣!
无数传世的诗词文章,就在楚渊这种“败家”行为的刺激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这股风潮,甚至还传到了邻国。
不少吴国、宋国,乃至魏国和燕国的文人,都偷偷跑来大夏,加入到了这场“献诗求赏”的狂欢之中。
夏帝之財,富有四海,名传天下!
另一艘楼船上。
王忠、赵程、李文渊三人,看著岸边那狂热的景象,再次陷入了沉思。
“王公”
赵程看著那些被搬下船的物资,心疼得嘴角直抽抽,“陛下这—这又是何意啊?”
“是啊。”
李文渊也愁眉苦脸,“长此以往,国库—————怕是撑不住啊!”
王忠却只是捻著鬍鬚,微微一笑。
“二位,稍安勿躁。”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陛下此举,一石三鸟,妙!实在是妙啊!”
赵程和李文渊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问號。
王忠也不卖关子,直接点破。
“其一,千金买马骨!”
“陛下重赏文章,看似是挥霍,实则是向全天下的读书人,释放一个信號!”
“只要你有才华,在大夏,就能得到重用和尊重!”
“此举,可为我大夏,网罗多少人才?”
“其二,文化征服!”
“你们看,连吴国、宋国的文人都跑来了。”
“他们拿了我大夏的赏赐,写的诗,唱的歌,自然都是讚美我大夏的。”
“久而久之,我大夏的文化,就会成为这天下的主流!”
“陛下此计,比之刀兵,厉害多了!”
“其三,扬我国威!”
“陛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大夏,富裕到了何种地步!”
“连赏赐文人,都能赏出万金之势!”
“这是一种何等强大的自信和国力?那些宵小之辈,看了只会心惊胆寒,不敢再生异心!”
一番话说完。
赵程和李文渊,再次被震得外焦里嫩。
他们看著王忠,眼神里只剩下两个字。
服了!
不愧是王公啊!
天底下最懂陛下的人!
船队,就这么在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氛围中,一路南下。
走走停停,了半个多月,终於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重要目的地。
运河第一节点,清河府。
当初修建大运河,计划贯通南北,一共设立了五个关键的节点城镇,清河府,正是最北边的一个。
这里,也是当初楚渊派兵,镇压反抗氏族最激烈的地方之一。
船队缓缓靠岸。
楚渊站在“巡天號”的甲板上,运起宗师级的修为,向远处眺望。
目力所及,整个清河府,看起来还算井然有序。
田地里,有农夫在耕作。
街道上,有行人在走动。
只是—
楚渊皱了皱眉。
他看到,那些百姓的脸上,大多带著一种麻木和愁苦。
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著补丁。
虽然运河的修建,给他们带来了工作,让他们不至於饿死,但生活,依旧贫苦。
嘿嘿。
楚渊心里,顿时乐了。
贫苦好啊!
贫苦,就意味著有钱的地方!
有钱的地方,就意味著朕的败家大业,可以继续进行了!
“来人!”
“传朕旨意!”
“命户部,立刻在当地採购粮食、布匹、农具等一切生活物资!越多越好!”
“然后,全部分发给当地百姓!记住,是免费分发!”
“喏!”
命令传到赵程和李文渊的船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瞭然。
“王公,又被您说中了!”
赵程激动地说道,“陛下果然是要收买人心!”
王忠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圣心难测?
呵呵,在老夫这里,不存在的。
为了能把钱得更彻底一点。
楚渊故意下令,船队在清河府休整三日。
他自己,则是想著,难得来这么个地方,必须得好好玩几天,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乐子消息传出。
清河府的知府陈安,连滚带爬地就赶到了码头。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此刻却嚇得浑身哆嗦,汗水把官服都浸透了。
没办法,不害怕不行啊! 眼前这位爷,可是刚在一个月前,御驾亲征,灭了两个国家的主!
而且,清河府这个地方,太敏感了!
当初,就是因为修建运河,死了不少人,反抗的氏族,更是被这位爷,杀得人头滚滚!
现在他故地重游,谁知道是想干嘛?
陈安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他的手里,还捧著一卷画轴。
那是他连夜让全城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万民运河图》。
画上,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喜笑顏开,都在歌颂陛下的丰功伟绩。
他准备用这个,来向陛下表功。
然而,楚渊只是懒洋洋地警了他一眼。
行了,起来吧。
“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別给朕看了,朕没兴趣。”
一句话,就把陈安准备了半天的马屁,给憋了回去。
陈安的心,咯一下,沉到了谷底。
完了!
陛下不高兴了!
楚渊可不管他怎么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钱。
於是,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陈安,朕问你,你这清河府,有没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
“啊?”
陈安直接就懵了。
什么玩意儿?
需要钱的地方?
这是什么问题?
他不敢回答,只能愣在那里,脑子里疯狂运转,揣摩著陛下的真实意图。
陛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是想考验我?
还是在暗示我,他知道我贪了?
又或者,是想找个由头,再杀一批人?
陈安越想越怕,冷汗冒得更凶了。
楚渊看他半天不说话,有点不耐烦了。
“嗯?怎么不说话?”
“朕问你,有没有!有,还是没有!”
“没没有!”
陈安被嚇得一个哆嗦,几乎是脱口而出,“回陛下!没有!绝对没有!”
“我清河府,在陛下的天恩浩荡之下,人人安居乐业,府库充盈,百废俱兴!实在是没有需要钱的地方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
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安全的回答。
承认有需要钱的地方,不就等於承认自己这个知府无能吗?
那不是找死吗?
楚渊一听,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没有?
你当朕是瞎子吗?
朕刚才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你这百姓的生活只能算温饱,又有一部分人属於贫苦的级別,你跟朕说没有需要钱的地方?
你这是在糊弄朕啊!
“好!很好!”
楚渊气笑了。
“来人!”
“给朕传锦衣卫!”
“朕要让他们,把这清河府,给朕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
“朕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点民生问题都没有!”
“要是让朕查出来,有任何一处瞒报———”
楚渊没有说下去。
但那冰冷的语气,已经让陈安魂飞魄散!
“噗通”一声!
陈安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语无伦次,疯狂地磕著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他是真的怕了!
锦衣卫!
那可是锦衣卫啊!
那是能让小儿止啼,能让百官闻风丧胆的皇帝爪牙!
真让他们来查,自己就算没贪,也能给你查出贪来!
到时候,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就全完了!
楚渊看著他这副嚇破了胆的样子,心里更不爽了。
搞什么啊。
朕就是想点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嘆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禁军把他扶起来。
“行了行了,別磕了,朕又没说要杀你。”
楚渊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善一点。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的態度太凶了,嚇到这个小官了。
得换个方式。
他清了清嗓子,看著惊魂未定的陈安,决定跟他说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
“陈安啊。”
“你別怕。”
楚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道。
“朕跟你说实话吧。”
“朕这次来,不是来查你,也不是来杀人的。”
楚渊顿了顿,用一种非常苦恼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整个大夏官场都为之顛覆的话。
“朕—钱太多了,想要。”
陈安:“—”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著楚渊,眼晴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楚渊看著他那傻样,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你懂吗?”
“国库里的钱,太多了,堆得都快放不下了,朕看著心烦。”
“所以,朕就是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朕掉一点。”
“修桥啊,铺路啊,建个学堂啊,或者给百姓盖新房子啊,都行!”
“只要能钱,得越多,朕就越高兴!”
楚渊说完了。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应该是够直白,够浅显,够有诚意了吧?
然而。
他看到的,是陈安那张,比刚才还要惊恐,还要惨白的脸。
陈安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迴响。
完了!
完了!
陛下疯了!
这绝对是试探!这是最高级別的试探!
什么叫钱太多了?什么叫想?
自古以来,哪有嫌钱多的皇帝?!
陛下这么说,一定是已经掌握了我贪腐的铁证,现在就是在戏耍我!在看我的反应!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
说有地方钱?那不就承认自己无能,还欺君了吗?
说没地方钱?陛下刚才已经发火了!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必死的局啊!
陈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又要往下跪。
楚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哎,你怎么又要跪?”
“不必如此。”
“朕在这里游玩几天,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有没有要钱的地方。”
说完,楚渊便不再理会脸色发白的陈安,带著嬪妃离开了。
陈安看著楚渊离去的背影,揣测陛下的真正目的。
“我兢兢业业做官,这半年来如履薄冰,应该没事儿吧死活想不明白陛下目的的陈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