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乐文小说网 > 寒门状元:我的大脑通古今 > 第102章 沭阳捷报传,众生百态显

第102章 沭阳捷报传,众生百态显

金陵城“玉衡皂”的风靡,

尚未传回沭阳。

但另一则更加爆炸的消息,

却如同插上了翅膀,

由官府驿马快船加急,

一路鸣锣响鼓,送到了沭阳县衙!

“捷报——沭阳县学子苏惟瑾,

高中嘉靖元年乙酉科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

报子高亢嘹亮的嗓音,

伴随着急促的锣声,

瞬间撕裂了沭阳小城午后的宁静。

县衙门前,早已得到风声的王璞县令率领一众属官,

满面红光地接过那烫金的捷报文书,

当众高声宣读。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

炸响在围观百姓的耳中。

“解元?!我的老天爷!

是头名!头名啊!”

“苏惟瑾?是那个苏小九?

西街苏家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

我的娘诶,真中了!还是解元!”

“了不得!了不得!

咱们沭阳出了个文曲星啊!!”

人群瞬间沸腾了!

欢呼声、惊叹声、议论声如同开了锅的滚水,

瞬间淹没了整条大街。

消息像野火般迅速蔓延全城,

每一个角落都在谈论着同一个名字——苏惟瑾!

人群中,突然炸起两声格外谄媚尖锐的嚎叫,压过了周围的喧哗!

就在捷报传来前片刻,

人群中的苏有才还正唾沫横飞地对旁人道:

“哼,南直隶那是啥地方?

才子多如牛毛!

我那大侄儿虽说有点运道,

这回怕是也难啰…”

苏有德在一旁点头附和:

“强龙不压地头蛇,

能考个举人回来就烧高香了!”

两人语气中的酸意与隐隐的幸灾乐祸,

引得周围知情人侧目。

然而,当“第一名解元”这几个字清晰传来时,

苏有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脸色瞬间由之前的故作深沉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

随即转为狂喜的扭曲。

他猛地挤开人群,脸红脖子粗,

挥舞着双臂,俨然中了邪祟,

激动得五官都变了形:

“中了!真中了!解元!

是我大侄儿!是我亲大侄儿啊!”

旁边的苏有德也不甘示弱,

之前的刻薄预言仿佛从未说过,

跳着脚喊,唾沫星子横飞:

“苍天有眼!祖宗积德!

我就说!我就说我们老苏家要出真龙了!

解元!南直隶头名啊!哈哈哈!”

两人此刻的疯癫谄媚,

与片刻前的质疑贬低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宛如当众自扇耳光,丑态百出,

引得周围不少人投来鄙夷和讥讽的目光。

西街苏家那扇斑驳的木门,

几乎要被汹涌而来道贺的人群挤塌。

苏有才和苏有德凭借着一身蛮力和泼皮劲儿,

硬是抢先挤进了院子最中心,

一左一右簇拥住还在发懵的七叔公。

七叔公苏正廉,

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

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青衫,

被众人簇拥在院子中央。

他手里紧紧攥着官府送来的捷报抄本,

枯瘦的手指不住颤抖,

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

反复看着上面“第一名解元”那几个字,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有才抢先一把扶住七叔公的胳膊,

声音带着哭腔,

却难掩其中的炫耀:

“七叔!七叔您听见了吗?

解元!惟瑾中解元了!

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

这、这都有赖于我们兄弟俩当初……

当初咬牙送他去张家见识世面啊!

不然哪来的今天!”

他这番颠倒黑白、恬不知耻的言论,

让周围一些知晓内情的族人邻居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有人甚至直接冷哼出声。

苏有德立刻接口,

仿似排练过一般: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

当初我们可是顶了多大压力?

花了多少心思?

就为了给小九谋个前程!

虽说过程是坎坷了点,

但玉不琢不成器啊!

看看!如今这器成了!

成大器了!南直隶解元!

这泼天的富贵,总算让我们……

让咱们苏家盼来了!”

他说到“泼天的富贵”时,

眼睛都在冒光。

突然,七叔公猛地仰天大笑,

笑声洪亮竟不似老者,

笑着笑着,两行热泪却从眼角滚滚而下。

“祖宗显灵!祖宗显灵啊!!

我苏家…我苏家终于又出了个人物!!”

他挥舞着捷报,对着四周的族人、邻居、

乃至所有挤进来看热闹的人嘶声大喊。

“摆宴!摆宴三天!

所有乡邻,皆可来饮!

我苏家…熬出头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

焕发出惊人的红光。

几个族中后生连忙上前搀扶,

生怕他欢喜过头,背过气去。

苏有才苏有德也假意搀扶着,

嘴上不停:

“摆!必须大摆!

七叔,这钱我们兄弟先垫上!

惟瑾的喜事,就是我们的事!”

“对!大哥说的对!

这宴席规格不能低了,

得配得上解元公的身份!”

就在这片喧嚣与算计中,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内冲了出来,是苏婉。

她显然刚听到消息,

小脸因为极度激动而涨得通红,

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却不再是往日委屈的泪水,

而是纯粹的、极致的喜悦。

她甚至顾不上周围的人群,

像只快乐的小鸟,

直接扑到七叔公身边,

抓住他的衣袖,

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响亮:

“七叔公!是真的吗?

哥哥…哥哥他真的中了解元?

是头名?!”

得到七叔公含着热泪的肯定后,

苏婉再也抑制不住,又哭又笑,

她转过身,对着满院子的人,

用尽力气喊道:

“我哥哥中解元了!他是最厉害的!”

她那毫不掩饰的、

发自内心的骄傲与喜悦,

如同清泉般冲刷着院子里某些人虚伪的嘴脸,

让苏有才兄弟的谄媚显得愈发可笑和刺眼。

周围人看着这个苦尽甘来的小姑娘,

也纷纷投来善意和祝福的目光。

苏家族人更是个个挺直了腰板,

走路带风,见人便笑,

俨然似那中解元的不是苏惟瑾,

而是他们自己。

往日门庭冷落的苏家小院,

顷刻间成了沭阳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门槛几乎被踏破。

趁着七叔公被簇拥着去商量摆宴细节的空档,

苏有才和苏有德退到院子角落,

两人对视一眼,

脸上那夸张的喜悦迅速褪去,

换上了一种极度兴奋和贪婪算计的神色。

“大哥,解元…这可是解元啊!”

苏有德搓着手,

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

“往后就是举人老爷了!

见了县尊都不用跪的!

这得是多大的势?”

苏有才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低声道:

“何止是势!是钱!泼天的钱财!

你想想,以后沭阳县,

谁不得来巴结?

那些田土纠纷、官司诉讼,

只要咱兄弟出面,打着惟瑾的名号…

嘿嘿,还怕没人送上‘润笔费’、‘辛苦钱’?”

“还有还有!”

苏有德兴奋地补充。

“城东王员外、李乡绅他们,

家里都有子侄要读书科举的,

还不得抢着把田地挂到惟瑾名下避税?

这中间的抽成…啧啧。”

“没错!开个蒙学馆!

就说是解元公的亲叔伯开的,

还怕没人挤破头送孩子来?

束脩定得高高的!”

“要不…咱们也去金陵发展?

跟着惟瑾,在那六朝金粉之地,

随便指缝里漏点,

都够咱们吃香喝辣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

分明已经看到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

全然忘了当初是如何对待苏惟瑾的,

也根本不去想苏惟瑾是否会答应。

在他们看来,自己是嫡亲的叔伯,

这层血缘关系就是索取无度的护身符和摇钱树。

苏惟瑾的荣耀,

理所当然就是他们的特权阶梯和财富源泉。

而这一切的喧嚣、算计与攀附,

都围绕着那个远在金陵、

对此尚不知情的少年。

他的成功本身,就是对所有曾轻视、

欺辱过他之人最响亮、最彻底的打脸。

他甚至无需言语,

其巍然成就已让苏有才兄弟之流显得如同跳梁小丑。

苏婉那纯粹的笑容,

更是与他这两位叔伯的汲汲营营形成了云泥之别。

县学内,赵明远教谕闻报,

抚掌大笑,畅快无比:

“好!好!好!吾道不孤!

吾早知此子非池中之物!

哈哈哈哈哈!”

后衙内,赵文萱听到喜讯,

指尖轻抚捷报上“苏惟瑾”三字,

脸颊微烫,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小鹿,

砰砰直跳,低声喃喃:

“便知…你定能的…”

城东演武场,王雪茹闻讯,

竟直接策马冲到了苏家老宅门口,

在马上兴奋地大喊:

“苏惟瑾!好样的!

解元公!回来必须请客!

请全沭阳最好的酒席!听见没?!”

她那泼辣爽利的模样,

引得众人轰笑,添了几分鲜活热闹。

城南书铺后院,陈芸娘闻喜,

呆立原地,眼圈迅速红了,

悄悄背过身拭去泪花,

将绣好的“解元及第”香囊紧紧捂在心口。

与苏家的欢天喜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府的死寂。

自张承宗儿子张诚被判流放,

家产抄没,张府便已败落,

只余几个老仆守着空宅。

捷报传来时,那老门房正靠着门框打盹,

被喧天的锣鼓欢呼声惊醒,

侧耳听了片刻,浑浊的老眼望向西街方向,

叹了口气,默默关紧了大门,

好似这样就能将外面的喜庆与自家的凄惶隔绝开来。

而孙府之内,气氛更是诡异。

孙志远原本正在书房里借酒浇愁,

闻听噩耗(对他而言),

先是愣住,随即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解元?!怎么可能!

他苏惟瑾一个贱籍书童!

凭什么能中解元?!

舞弊!一定是舞弊!”

他状若疯魔,双眼赤红,

又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通乱砸,

咆哮声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我不服!我不服——!”

“逆子!闭嘴!”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孙万年在家仆的搀扶下,

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孙万年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孙志远的鼻子骂道。

“此前老夫如何告诫你的?

此子已成大势,不可与之争锋!

你竟还在此妄言舞弊?

乡试岂是儿戏?

南直隶多少双眼睛盯着!

你这话传出去,是想让我孙家万劫不复吗?!”

孙志远被祖父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镇住了,

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

嘴唇哆嗦着,却再不敢喊叫。

孙万年剧烈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气,厉声道:

“立刻备礼!要重礼!老夫亲自去苏家道贺!”

“爷爷!”

孙志远失声,满脸屈辱。

“你若还想做孙家子孙,

就给我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

孙万年眼神冰冷。

“是家族的存续兴衰重要,

还是你那点脸面重要?!

若再执迷不悟,便滚出孙家!”

说罢,孙万年不再看他,

在家仆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背影竟有些佝偻。

孙志远瘫坐在一片狼藉中,

面如死灰。

窗外传来的阵阵欢呼声,

胜过最尖锐的嘲讽,刺得他体无完肤。

不久,孙家的马车便载着丰厚的贺礼,

低调却迅速地驶向了西街。

孙万年亲自登门,向七叔公拱手道贺,

言辞恳切,笑容满面,

俨然两家是世交好友,从未有过任何龃龉。

七叔公虽知其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得客气接待。

沭阳城众生百态,

在这解元捷报之下,

演绎得淋漓尽致。

昔日因他落魄而冷眼旁观者,

如今堆满笑容;

曾欺辱打压他者,现在惶恐不安;

而真心待他好、予他微末温暖者,

则由衷欣喜;

更有如苏有才、苏有德这般,

亟不可待地欲扑上来,

吸附在这新晋解元的荣光之上,

吮吸利益,盘算着如何将侄儿的声势兑现成实实在在的银钱与特权。

这一切,远在金陵的苏惟瑾尚不知晓。

但他种下的种子,

已然在家乡开出了第一朵绚烂夺目的花,

也同时引来了嗡嗡作响的蝇虫。

科举之路,从不止步于个人的晋升,

更搅动着故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